远山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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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sendoscope-紫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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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安静地落下。

是如同醇酒一般细密绵长的雨,自后半夜下起,持续到午后时分,虽然是雨天,天色依然尚显明朗,像是吸足了水分般变得澄净而饱满。

一阵风起,雨脚斜吹进檐下,一柄白纸扇适时地挡在棋盘斜上方。

“雨季一到,紫阳花也该开了。”

歌仙兼定收起折扇,将目光投向庭院,然而眼前所见让他微微错愕了一下。期待中将枝条压得低垂的一簇簇蓝紫色花球并没有出现在视野中,取而代之的是覆盖了整个庭院的、及膝深的野草,看去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过。

由于在棋局上过于投入,加之建筑格局又极其相似,歌仙几乎忘记了所处之地并非自己的围棋会所,而是蜻蛉切所任职的剑道场。

空旷的道场中,平日的刀剑相击此时都不见踪影,而廊下竟摆了一盘棋局,这看上去似乎是极为匪夷所思、却又毫无违和感的事情。

此时此刻,棋手歌仙兼定与剑士蜻蛉切,在道场檐下的走廊上悠闲地饮酒对弈。

“你呀……也该打理一下院子了,总是这样任其荒废怎么行。”

歌仙维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只是头略微转向庭院,而对面的蜻蛉切已经换了一副随意的坐姿,单膝支起斜靠在棋盘上,一手端着酒盏。

“荒废吗?我倒不觉得。”蜻蛉切望着庭院,垂落的雨帘仿佛将道场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秋天这里会开满紫红色的花。”

歌仙清楚庭院里那些看上去像野草实际上就是野草的植物。待到仲秋时分,万物萧瑟,那些荒草便会生出紫红的花穗,茎杆细长如长枪一般,若有风来,便整齐划一地随风摇曳。

花的名字是吾亦红。

“不过,往常的雨天,都是我带着酒去你那里。”

蜻蛉切将酒盏送到唇边一饮而尽,接着又举起酒壶斟满。

歌仙也端起半满的酒盏,只是浅浅抿了一口,清洌的酒在杯底晃动着,“今天有兴致。”

“有兴致过两招么?”

看着蜻蛉切金色的眼瞳放出光来,歌仙指了指棋盘,“下完这局棋再说。”

“……哦。”

蜻蛉切将视线重新落在棋盘上,随意地提了一个劫,算是应了一步。

“说起来,昨天晚上你怎么肯定今天会下雨?”

“蜻蜓告诉我的。”

望着蜻蛉切一副不解的神情,歌仙继续说下去,“昨天傍晚,大群蜻蜓聚集在低空,这是雨天的征兆。对于蜻蜓,你该比我更了解吧?”

蜻蛉切略微一怔,接着温和地笑了笑,“昨天忙着指导学生练剑,倒是没在意。”

歌仙没回应他的话,执子的手悬在半空,望着面前的棋局沉吟半晌。

“三劫循环啊。”

“怎么会?”蜻蛉切放下酒盏,转身正对着棋局。

“确实是三劫循环。”歌仙指了指棋盘,“没有别的劫材可用了。”

“没法进行下去了吗。”

“现在看来是这样。”歌仙点点头,“如果我们都不肯退让的话。

蜻蛉切托着下颌,手指间拈着的棋子不自觉地敲击盘端,“我退让的话就输啦……反正你开局已经让了我不少,不如这一块也让给我。”

“不行。”歌仙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别的地方倒是可以,这里绝不能让。”

“诶?”

歌仙将拈起的白子投回棋罐,“就到此为止吧。”

“怎么?”

“到此为止的棋形,不是很好看么?”

蜻蛉切不解地凝视棋盘,当他将视野放开到整个棋局时方才看出,白棋以天元为中心,四角均匀对称分布,倒像是在棋盘上勾勒出一枚白色的紫阳花。

“不愧是雅之棋士。”蜻蛉切由衷地赞叹。

歌仙从怀里取出记谱纸和一支毛笔,手指似不经意地抚过笔杆上刻着的“之定”二字。

“难得走出这样的棋形,又是三劫循环,一定要记录下来。”歌仙在走廊地上铺开记谱纸,“上次送你的墨水还在么?”

歌仙伏在走廊上记谱的时候,蜻蛉切便站起身来,眺望着雨中庭院。有细小的雨珠跳进来,沾在歌仙头顶一绺不服帖的头发上,像草叶沾了露水。啊啊,这样的雨季,就连蜻蜓也压抑地飞在低空的时节,那一抹仿佛吸足了雨水的天空般,明丽而澄净的蓝紫色,叫人在这连绵的阴雨中,多少有些明朗振奋的情绪。

不多时,歌仙已将棋谱记好,谱纸收回怀中,也不急着整理棋子,蜻蛉切便也不去收拾墨碗,就在歌仙身边抱膝而坐。

雨稍小了一些,两人就这样望着绵绵不绝的雨丝,各自陷入了沉默。

“吾亦红。”

“什么?”蜻蛉切转过头。

花名之“红”,音同围棋之“劫”。

“吾亦劫。围棋也好什么也好,我们也不过是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歌仙的语调略带些倦意,或许是之前太过专注的缘故。“有时钻研棋艺到极限,我便会想,即使穷尽这十九路三百六十一点,又能有什么意义,仅仅是出于我自己的热爱、自己放不下而已。”

歌仙望一眼若有所思的蜻蛉切,径自说了下去。

“一个人的一生毕竟微不足道,从虚无中出生,死后又归于虚无,人类的历史足够长久,然而也终究会有湮灭的一天。难怪说,活得久了,连神也会厌倦。我们不过是陷落在三劫循环一般、名为‘自然规律’的永无止境的轮回之中,如同庭院里的紫阳花,每到雨季都会按照自然的规律开放,今年的花与去年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去年没有这一枝花。”

歌仙顺着蜻蛉切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在庭院一角,一簇清丽的蓝紫色像是要滴出水来一般,花簇虽然细小,色泽却丝毫不逊色。

“这是去年那枝折断的枝条?”

“觉得可惜,就随手插在这里了。”蜻蛉切点点头,“没想到真的成活了,而且还开出了花。”

歌仙一时沉默不语。天色放晴了一些,云隙里隐约透出金色的微光,然而雨依然没有停的意思,雨珠斜吹进檐下,跳跃着闪烁。

“是螺旋状上升的啊。”蜻蛉切说,“只不过看似无解的轮回而已。”

“是啊。”歌仙会心地微笑,那是仿佛雨过天晴一般,令人心荡神驰的笑容。

“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好好地上升着呢。”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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