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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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据向】凛冬的徒花:御陵卫士考据(一)常见误解&上京前的决意

进入幕末坑的时间还不算久,然而对于幕末史上昙花一现的御陵卫士,越是深入了解,就越感到敬重,于是决定整理一些考据向的东西出来,也算是为衍生作品中长期被污名化的御陵卫士正名,如果大家能感兴趣的话就太好了w
一不留神想写的越来越多,终于赶在11.18油小路事件纪念日完成了第一部分……接下来慢慢更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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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いかに世の 凋めるものに 心せよ

今魁けし 梅が香ぞする」

——伊東甲子太郎歌集『残し置く言の葉草』


如同凛冬早发的徒花,在万物凋敝时盛开飘香,又在时代严寒的摧残下迅速凋零。尽管如此,那尽力绽放的姿态值得铭记,在追逐理想的道路上,他们一刻也不曾止息,即使那是飘渺如幻梦般的理想。


新选组题材的衍生作品中,御陵卫士经常被刻画成反派角色,然而深入了解史料之后,便会发觉那是一群何等可敬可叹的人们。

虽然确实有其局限性,但绝不是部分衍生作品中反复无义的形象,而是行事光明磊落、立场坚定,在乱世中为了天下和平的理想拼上性命的一群人。

仅仅由于立场与人气主流的新选组不同,就被衍生作品抹黑(并且花式背锅……),不得不说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

若说御陵卫士是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式的悲剧英雄,个人觉得一点也不过分。



漫画《ABURA》原稿。图源作者貘九三口造推特

(《ABURA》是一部以御陵卫士视角描述油小路事件的精彩漫画,目前正在连载中(https://urasunday.com/title/2038),强烈推荐给大家)


作为这个系列的开篇,首先放上一些大家可能比较关心的(并没有人关心),流传广泛的误解或是值得商榷的观点。


Q:御陵卫士是倒幕派?

A:在御陵卫士提交的建白书中,明确表明其纲领为“一和同心”,指国家上下团结一心,这其中也包括幕府在内。虽然支持幕府返还政权,但同时也提出德川家作为新政府的一部分参与政事,因此并不能归为萨长一类的激进倒幕派,而是比较接近坂本龙马那样的稳健派。(“我们联合!”.jpg)


Q:御陵卫士勾结萨摩藩?

A:如上所述,御陵卫士主张和平,致力于通过和谈方式解决问题,与萨摩藩的武力倒幕并不相符,二者在行动纲领上分歧很大,因此衍生作品中经常出现的倒向甚至攀附讨好萨摩藩是不可能存在的。

况且,油小路事件之前,御陵卫士与萨摩藩接触的记录几乎没有,仅有的记录均发生在油小路事件后:一是幸存的同志们受到了萨摩藩的庇护,二是萨摩藩的吉井幸辅对龙马和伊东的死表示尤为可惜,并称赞御陵卫士的建白书十分优秀(《丁卯日记》),侧面反映出御陵卫士的活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认可。

御陵卫士的目标是天下团结一心,联系游说各方势力、推进和平也是活动之一,很可能确实与萨摩藩有过接触,但也只能说是一种浅层面的和平往来关系。


Q:油小路事件前,御陵卫士曾计划暗杀近藤勇?

A:这一说法目前仅见于永仓新八口述的《新选组颠末记》(其中也夹杂了记者的艺术性加工),御陵卫士成员包括筱原、加纳、阿部等人的日记或证言从未提及,而从第三方角度记录事件的史料中也并无这一说法。

如果确有此事,鉴于当时新选组处于新政府的对立方,而且御陵卫士成员也坦然讲述过油小路事件后在伏见街道袭击近藤的经过(《秦林亲日记》《史谈会速记录》),因此御陵卫士对此事并没有隐瞒的必要。

相反,种种迹象表明御陵卫士在当时有与新选组进行和谈的意愿,例如多份史料显示油小路事件时,在伊东遗体怀中发现了建白书的草稿(《编年杂录》《熊本藩厅记录》),这可以认为是御陵卫士方准备和谈的有力证据。(可惜新选组并没这个打算……哎)

御陵卫士向来不是倾向于诉诸武力的类型,建白书中倡导的理念十分温和,而伊东更是除了濒死反击时之外从未斩杀过人(相反在新选组时留下过几次解救队士的记录),主动向新选组出手也似乎并不符合他们的作风。

至于御陵卫士被肃清的原因,有说法认为建白书中对长州宽大处理的建议阻碍了新选组的讨伐计划,也有认为御陵卫士的活动越来越广泛使新选组感到了威胁,加之大政奉还的时间点,总之对于新选组来说是不得不除之而后快了。


Q:御陵卫士是暗杀坂本龙马的凶手?

A:这种说法就是毫无史料支撑的纯创作了……首先御陵卫士与坂本龙马、中冈慎太郎等人的思想十分接近,有记录称双方有过几次深入交流,御陵卫士成员桥本皆助加入了陆援队,龙马也曾造访过御陵卫士屯所。

而且多份史料都留下了“伊东担心龙马的安全,劝他换个住所”的记录(《维新土佐勤王史》、西村兼文《新选组始末记》等),龙马死后,御陵卫士成员服部武雄更是为其写下了悼念的和歌。

「たずぬべき 人もあらしの 激しくて 散る花のみにぞ 驚るかれぬる」

(译文:当看到激烈风雨打落的花,才恍然惊觉那个人已经不会再来了)

(三天后服部武雄也在油小路事件中战死……呃啊)

这样深厚的情谊,被造谣成暗杀凶手,也确实是啥锅都往上扣了……御陵卫士们好惨x


Q:伊东等人加入新选组的目的是改造/夺取新选组?

A:这一说法同样仅见于永仓新八口述并含有记者艺术性加工的《新选组颠末记》,并无其他佐证。而当时藤堂平助邀请伊东入队时的谈话,永仓不大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因此这一说法是艺术加工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当时的其他史料都记载为“双方在尊王攘夷的方向上达成一致”,当时新选组的佐幕立场并没有那么鲜明,且与伊东等人的勤王立场并不冲突,因此达成共识是很正常的事,一开始就计划夺取新选组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Q:伊东与山南敬助不和?

A:二人的关系用挚友来形容也毫不过分:山南离世后,伊东为其写下了4首情真意切的挽歌,在他的歌集中为新选组成员所作的挽歌仅此一例,同时也是现有记录中唯一对山南文字形式的悼念。

永仓新八《新选组颠末记》、西村兼文《新选组始末记》也同样记载二人志同道合、交情很深,并没有关系不和或是立场冲突的依据。


Q:御陵卫士是看到幕府衰落就立刻弃之而去的“变节者”?

A:伊东、藤堂等御陵卫士成员从一开始抱持的理念就是“勤王”,比起所谓“变节者”,倒不如说是“坚持初心”才更合适一些。

况且新选组早期也并不是佐幕色彩浓厚的组织,抱有勤王思想的队士也并非个例,新选组提拔为幕臣后,还发生了茨木司等4名队士因抗议此事而最终导致4人自尽(一说被新选组肃清)的事件,只能说是佐幕派与勤王派双方,在短暂的携手过后,各自走向了自己坚持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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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陵卫士从3月20日正式成立,到11月18日油小路事件而宣告终结,短短8个月的时间,虽不足以撼动时局,但也在幕末史上留下了拼尽全力的姿态。

在8个月的活动期间,仅向朝廷提交的建白书就多达4份(伊东死时怀中的草稿与第3份相似,内容为32条新政府纲领),而第4份建白书提交于油小路事件的前一天,即11月17日。

不止是刀光剑影,在思想交锋的战场上也同样战斗到最后一刻。

 

那么接下来,我们从御陵卫士的灵魂人物开始说起,按照时间线依次穿起每一位同志的人生,尽可能向大家展现他们在乱世中鲜活的姿态。


进入伊东线之前,我们先来看一段同时代人的评价。

「伊東甲子太郎武明は、撃剣に長じ、和学も嗜み、歌道にも心を寄せ、温和にして文武を兼ねたる壮士なり」

「天性公明正大の議論を以て、邪心を包含する者ならねば」

——西本愿寺侍臣 西村兼文《新选组始末记》


温和、公明正大、毫无邪心,当时的人是这样评价他的,而在其他同时代史料中,也是行事正派、人品优秀的形象,可见其人望很高,即使是新选组方,也并没有对他的任何负面评价。

在这里私心提一下个人感觉被戳中的两个细节:一是死时怀里揣着建白书的草稿,二是作为剑术高手,一生中拔剑斩人的记录仅有重伤濒死时反击的一剑。(侧面也反映出剑术高超程度……丝血反杀了属于是x)


于是下面进入正题。


伊东甲子太郎(1835-1867),与坂本龙马同年生同年死(且死期仅相距3天),与土方岁三同龄,比山南敬助小两岁。

据御陵卫士筱原泰之进的描述(《秦林亲日记》),伊东身材苗条高挑,身着黑色羽织的模样如同演员一般,是公认的美男子。

本名铃木大藏,出身志筑藩中级武士家庭(今茨城县霞浦市)。顺带一提,芹泽鸭的故乡茨城县行方市与霞浦市仅一水之隔,如今两市经常联合举办新选组相关活动。(一种抱团取暖x)

 

家庭成员:父铃木忠明,母古代,姐铃木琴,弟铃木三树三郎(新选组九番队长,御陵卫士成员),妹铃木与志。

铃木三树三郎(1837-1919),原名铃木多闻,从晚年的照片依然可以看出容貌俊秀,想来年轻时也是美男子。(铃木家的基因真好啊)



铃木三树三郎晚年照片。爱养花爱喝酒的老哥哥一枚呀


说到这有一个小插曲,据铃木家后人说,伊东对妹妹十分疼爱,每次出门之前都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回家时必定如约带回,而颜色都是他自己喜欢的紫色。(好可爱)

同样据这位后人所说,大姐铃木琴性格豪爽,酒量也很大。(铃木一家都挺能喝……)看描述感觉像是坂本乙女类型的女子呢(被大姐支配的恐惧.jpg)

 

在兄弟二人年幼时,父亲遭遇事端致使全家被放逐,或许是为减少家庭开支,13岁的铃木大藏独自一人赴水户游学,师从神道无念流的金子健四郎,修习剑术和文学。

父亲被赦免后,一度回到家乡在父亲开的私塾任教(十几岁就当老师了哎哟),18岁父亲病逝,之后前往江户继续修学。

在江户起初师从金子健四郎的老师杉山东七郎,之后转修北辰一刀流,师从千叶周作的弟子,深川道场主伊东诚一郎(诚一郎其名见于清河八郎《玄武馆出席大概》)。

或许是由于师父没有子嗣,师父死后遵照遗言娶其女伊东梅为妻,改姓伊东(这明明是嫁了吧)并继承道场,助教为内海次郎和中西登。(这两个人记一下后面会考x)

 

至于铃木家的私塾……由于继承者是年仅16岁的铃木多闻(自己还是个孩子),这人整天不务正业带孩子们玩打仗游戏,最后给整倒闭了233333

私塾倒闭后,铃木多闻一度成为寺内家的养子,但因为酗酒而被解除收养关系,之后暂时舍弃铃木姓氏,改名三木三郎、三树三郎,直到赤报队时期才恢复铃木姓。(铃木家差一点就要绝后了)

 

1861年7月,三树三郎写了一封信给姐姐铃木琴,信中提到哥哥在深川道场做助教。也就是说,此时伊东还尚未成为道场主,据此推测,伊东继承道场的时间点大约在1862-1863年。

据御陵卫士加纳鹫雄的证言,此时不到20岁的藤堂平助成为了伊东的寄弟子(即代替原本的老师进行教授的弟子)。

 

藤堂平助(1844-1867),江户出身,有说法称其是大名藤堂高猷的私生子(即战国武将藤堂高虎一脉)。身高据推测在153cm左右(好可爱),然而使用的打刀长二尺四寸五分,是适合身高180cm的人使用的长度。

关于其容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记载:

「 ……藤堂和泉守の浪人にて壬生組に入候由。実は和泉守妾腹の末子とやらの噂之者に御座候由。至而美男士之由御座候。……当年十七歳」——萨摩藩家臣《京师骚动见闻杂记录》

而这一年,藤堂平助的确切年龄实际上是21岁,可见是比实际年龄显幼的娃娃脸美男子。(被当成未成年可还行)

 

据永仓新八所说,藤堂是千叶周作的门生,而千叶周作逝世于1855年,当时藤堂年仅12岁,如果藤堂确实曾在玄武馆学习,有一种可能是在千叶周作逝世后转入深川道场师从伊东诚一郎,诚一郎逝世后转而师从伊东甲子太郎。(这孩子有点费老师)

而铃木大藏进入深川道场的时间点大概在1853-1860年之间,因此两人很可能有过一段时间的同门师兄弟关系。

伊东继承道场之后,两人成为了名分上的师生关系。藤堂比伊东小9岁,亦师亦友的二人,就是在深川道场的这段期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以至于同生共死。(甚至合葬)



油小路事件殉难的御陵卫士墓所,左起:毛内有之助,伊东甲子太郎,藤堂平助,服部武雄。图源戒光寺官网


而就在这段时期,局势越发动荡,先后发生了黑船来航、安政大狱、樱田门事件等(樱田门事件的参与者很多是金子健四郎的学生,对当时师从金子健四郎的伊东或许产生了一定影响),目睹国家危难的志士们,也纷纷走上了各自的报国之路。

 

1863年10月,横滨外国人居住区发生了一起事件:神奈川奉行所将闯入幕府机关闹事的3名英国人绑起来放置在海边,引发了英国水兵的大规模骚动。而这一事件的主导者,便是当时在神奈川奉行所任职的筱原泰之进。(社会你筱哥人狠话不多)

此事牵连甚广,或许是英国人施压的原因,当时任职的筱原泰之进、服部武雄、加纳鹫雄、佐野七五三之助、大村安宅等人面临严重处分。向来怀有尊王攘夷志向的一行人,在曾经师从于伊东诚一郎的加纳鹫雄介绍下,前往深川道场安身。

 

大约在同一时间段,津轻脱藩志士毛内有之助也来到深川与众人结识。毛内出身津轻名家,祖父和父母都是文化素养极高的人,精通和歌、茶道、花道、书法、篆刻、音乐等,这也造就了毛内多才多艺的一面。

据《津轻藩勤王之士》记载,毛内身高五尺三寸(约161cm),白皙瘦削,性格沉默寡言(社恐),经常一个人安静地读书。津轻藩士为毛内撰写的传记《青云志录》中,也描述毛内擅长弓马、和歌、管弦、篆刻等各种技艺。(全能大佬x)

与伊东同样著有和歌集,可惜的是没能流传下来。

 

1864年注定是转折性的一年,3月27日爆发了天狗党起义,有记录显示伊东等一行人曾密切关注过天狗党的活动,这时的他们已经立志为国效命,只是苦于没有适宜的时机。

1864年8月,之前与试卫馆一同上京的藤堂平助回到了江户。

(值得一提的是,新选组衍生作品中经常出现的“藤堂平助成为试卫馆的弟子”这一说法是不准确的,在试卫馆的弟子名簿中并没有藤堂平助的名字。)

 

池田屋事件后,新选组声名远扬,决定在江户招募队士扩大队伍,藤堂也正是为此而来。他比近藤勇提前一个月到达江户与伊东等人相见,这段时间同志们或许就时事和今后方向讨论了很多,总之9月近藤勇来到江户,双方交谈过后,一行人决定加入新选组。

一同入队的人中,有后来成为御陵卫士的铃木三树三郎、筱原泰之进、加纳鹫雄、服部武雄、毛内有之助、内海次郎,也有选择留在新选组的佐野七五三之助(后在上述抗议幕臣事件中死亡)、中西登(是否加入御陵卫士存在争议,但通常认为不在其列)。

这一年筱原38岁,服部33岁,伊东和毛内30岁,内海29岁,铃木28岁,加纳26岁,藤堂21岁。

值得注意的是,伊东从没有把同伴们看作下属,而是以“同志”“友人”“起誓之人”相称(《言葉草》《九州行道中记》),对同志们也是以诚相待,并不以首领自居,御陵卫士的队伍中也同样没有上下级关系。

 

上京途中,伊东留下了很多和歌,之后均收录在和歌集《残し置く言の葉草》中。歌集共收录和歌156首,以启程上京时抒发离别之情的一首作为开篇,也是歌集名字的由来。

 

「残し置く 言の葉草の さはなれと いはて別るる 袖の白露」

(直译:离别之际有很多话想要留下,但还是就这样离开了,泪水打湿了衣袖,如同草叶上的露水一样)

 

歌集的开篇并非即将为国效力的高昂情绪,而是离别的哀愁,由此也可窥见伊东多愁善感的纤细内心。

纵观歌集,其中情绪伤感的和歌不在少数,也多次提到自己流泪,或为国事、或为友人、或为思乡,而在他的日记《九州行道中记》中,也提到自己因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而感伤落泪。

这种容易共情的悲悯情怀,或许正是其投身国事的动力之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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