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nd 2 Chapter 1
细雨斜飞,窗外的紫阳花在雨水的浸润下愈加明艳,蓝与紫像是晕开的水彩一般交融在一起。
对于棋手歌仙兼定来说,下雨天最适合的果然还是手谈。
记好这一局的棋谱,歌仙将笔洗好,并没有立刻收起来,目光久久落在笔杆上刻着的“之定”二字上。那支笔是蜻蛉切送给他的,作为回礼,歌仙也送了上品的墨给对方,然而始终被蜻蛉切束之高阁,只有自己去道馆的时候偶尔会用一下。
见歌仙如此专注地盯着那支笔,蜻蛉切便提起了笔的来历。那是他去C区的时候,经过朱门新路,路过一家名叫“出水斋”的笔店,当时店主正巧不在,招呼他的是个红衣长发的青年。
“那人说,别看自己只是暂时帮店主打理,关于笔他可是懂行的。”
蜻蛉切一边讲述着,一边回忆起那人说这话时莫名的自豪感。
那是一支上等的兼毫,留有竹节的紫竹笔杆上刻着“之定”二字,整支笔精美得像一件艺术品。写起字来,或许是兼毫的个性使然,凌厉的笔锋中回荡着些柔和感,尤其是体现在记谱的时候,画出的圆圈明快清晰,回转时又不感到生涩。
“笔什么的我不大懂,不过当时第一眼看到这支,就觉得跟你很配。”
蜻蛉切望着雨中低垂的紫阳花球,爽朗地笑着。
蜻蛉切走后不久,雨便停了,午后柔和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让人有出去走一走的冲动。歌仙想起蜻蛉切提到的笔店,恰好J区与C区相距不远,于是便决定造访一下这间出水斋。
搭乘了一趟地铁,信步游荡到了C区才想起忘了向蜻蛉切问地址,歌仙不由得哑然失笑。幸好朱门新路、出水斋在C区也都算有名,路上遇个人一问便知。
推开古朴的门,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茉莉香气。
刚一进门歌仙便怔住了,坐在店里悠然自得地品茶的是一名相貌与自己颇为相似的青年,那一头紫藤色微卷的短发,甚至连头顶上总是不服帖的一绺都如此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比起眼前的青年,自己的发色要略微偏蓝一些。
听见推门的声响,青年抬起头,神情微微一滞,显然是也注意到了来客的存在,淡紫色的眉毛不可思议般地挑了挑,随后便自然地站起身来,指了指茶盏。
“客人喝茶么?”
歌仙点点头,淡淡地应道,“好。”
茶入口的一瞬间歌仙便知道对方也是个爱茶之人。这也并不奇怪,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寻常人多半会沾上那么一两样,何况将风雅镌刻在骨子里的雅士。
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就这样在店里相对而坐,静静地品着茶。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屋里来,淡紫色发梢浸在斜阳里,笼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我可以在这里随意看看么?”歌仙放下茶盏问。
年轻的笔匠伸出手,“请便。”
那是一间不算太大的店,装饰极为古朴,倒也符合这整条街的风格。虽说以毛笔著称,店里也陈列着画笔和各色水粉,墙上挂着些字画,整间店透着一种雅致的气息。
“很不巧,最近新做出来的一批恰好售罄了。”店主抄着手,斜靠在柜台上,“客人若是看中了店里哪一支,得劳烦等上一两个月。”
歌仙没有回应,目光却落在摆放在角落里的一枚小雕像上面。
小巧而明丽的紫藤花,在周围暗色的陈设之下显得尤为夺目。
征得了店主的同意之后,歌仙伸手捧起雕像,仔细端详起来。黑色实木的底座泛着柔和的光泽,从底座向上延伸出一段枝条,紫藤花便垂在枝条上,珐琅彩的紫色似乎在流动一般,深浅交融,仿佛雨后挂着水滴楚楚可怜的花串。
“这个么,是我在J区看展览时,作为纪念品买下来的。”身旁传来店主的声音,“同类型的展品只有这一个,上面虽然有落款,也并不知道是谁的手笔。”
——将其摆放在店里,除了装饰的作用外,或许是在期待着作者的出现也说不定。
歌仙正要将紫藤花放回原处,店主幽幽的声音便飘过来。
“——有时我也会想,当初到底为何会在众多展品中一眼看中它。”店主似是自嘲地笑笑,“或许是跟最近听说的花之塔的传说有关吧?”
歌仙知晓店主所提到的那个都市传说——不知从何时起流传开的,关于城市中心那座奇妙的花之塔的传说。那座塔从建城之时就伫立在那里,然而从来不见有人登上去过,也找不到任何通往塔顶的路径。有关塔中藏有财富的传说,便渐渐蔓延开来。
“传说中,如果持有钥匙,便可以打开地下的入口。花之塔的钥匙,想来总该是花朵形状的。”
“像棋子一样散落在各处吗……”歌仙抱着手臂沉思起来,“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紫藤花宛然如生,垂挂在枝上,让歌仙想起院落里浸了雨水的蓝紫色花球。
斜阳渐渐从窗子漫进来,整个空间都落进暖金色的包围中。茶香久久不散,清雅的茉莉香气氤氲在夕照中,仿佛连香气都带上了温暖的色彩。
歌仙久久凝视着底座上的落款——“K.N”,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伸手向怀中取出自己的那支笔。
“‘之定’,这是您的名字吗?”
对方浅笑着摇了摇头。
“我名叫歌仙兼定,”年轻的笔匠抄着手微笑道,“人们都叫我歌仙。”
——终——